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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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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長劍的男人◎

四月中,天氣越來越暖和了,白晝變長,天黑得比冬季晚了一個時辰。

這次的婚事籌備得很快,僅用了一個月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入夜街上的行人稀少,店鋪也紛紛關門。

半夜時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百姓紛紛開窗看著窗外的隊伍經過,激動萬分,因為這是江家二小姐出嫁的隊伍。

雖說是配陰婚,還是活人嫁給死人,但是大家都不害怕,因為那新郎可是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好男兒,他們的愛情如此淒美,實在太令人感動落淚了。

整個隊伍有二十幾人,一頂轎子,幾擔嫁妝,隊伍從江家在京城中買的宅子裏出發。

走到城門口時,天兒剛亮,待城門大開,送嫁的隊伍與侯府迎親的隊伍交接,新娘被人攙扶著上了馬車,三架馬車駛出城外,向著雲州方向而去。

此次結親,到底來說,江家還是處於劣勢地位,還得侯府說了算。

侯夫人不滿江窈,除了不讓她進侯府大門,不入族譜外,也不讓她多帶下人,說她是去雲州為亡夫守墳的,一切得輕車從簡,她不是去享受的,帶幾個丫鬟已足夠。

江父不操心這些事,出嫁的事是繼母陳氏張羅的,她巴不得江窈有去無回才好。

待坐上馬車,江窈取下蓋頭,呼了口氣,折騰了一晚上,可算出城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天色已經大亮。

京城到雲州走陸路要走一個月,走水路的話只需半個月,但需要換乘,還容易暈船。

走陸路的話容易遇上山匪,走水路的話相對來說安全些,船上都配有打手護衛。

因這次沒有嫁妝也沒聘禮,所有她只帶了自己的行李和幾身新做的衣服,江父給了她兩千兩銀子壓箱底。

如今她手頭上加起來有三千兩左右,雖然在京城連個鋪子都買不到,但對於窮苦人家來說一兩銀子足夠花幾個月了。

所以江窈也沒覺得少。

侯府和江府如今已是表面光鮮亮麗,隨著宣平侯的造反計劃推進,江家被迫投進去的錢財越來越多,最後難以抽身,反被宣平侯找理由抄了家,到那時候,她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小姐你餓了吧,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紫蘇從包袱裏拿出用油紙包裹的糕點,香蓮則是把水袋取了出來。

江窈嘆道:“日後我身邊就只有你們兩個了,此去雲州,我將你們的賣身契從管事兒那兒要來了,若是你們有別的打算,隨時可以離開,遇見合適的人想成親了,我還會給你們備些嫁妝。”

紫蘇連忙搖頭道:“奴婢從小伺候小姐,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香蓮道:“我也是,奴婢願意一輩子跟著小姐!”

江窈笑了笑,“真是兩個傻姑娘,把吃的拿來,我們三個分了吃。”

一包糕點三人很快吃完,中午時分在一個鎮子裏停下,紫蘇和香蓮把飯菜端上了馬車,又買了一些果子和零嘴。

迎親隊伍裏都是侯府的人,有一年輕的男子名喚蕭誠,趁著大夥兒都去吃飯了,走近馬車輕輕敲了敲窗戶。

香蓮掀開簾子,“你是……有什麽事嗎?”

蕭誠禮貌地笑道:“夫人,小的叫蕭誠,是世子派我來保護你的。”

江窈打量著他,道:“蕭桓之是和我提起過,既然如此,就麻煩你了,紫蘇,給這位小哥拿點吃的。”

“誒好嘞。”紫蘇趕緊用油紙把方才買的吃的包了一包遞給蕭誠。

蕭誠受寵若驚,推遲不了才收下,道:“夫人,世子交代過,近日南方民間不太平,多流寇水水匪盜賊,萬事需得小心,尤其是出了京城地界,萬不可露富,打扮和買東西都要像普通人才好。”

江窈深以為然,道:“放心吧我知道,我們特意帶了些下人的衣服,等會就換上。”

蕭誠笑道:“那夫人好生歇息,小的就不打擾了。”

蕭誠退下後,紫蘇趕緊把箱子裏的下人衣服取出來,催促道:“小姐,下午就要登船了,現在趕緊換吧。”

江窈想了想道:“把銀票分成三份,我們三人各揣一份,我聽聞船上多偷竊者,不能把銀票放一起。”

香蓮道:“那我們把衣服內裏縫個袋子,把銀票用油紙包上封進去,到了雲州再拆開,這些衣服不能洗。”

江窈很讚同,三人立馬找出針線盒開始縫紉。

待衣服穿上身後,隊伍便啟程了。

下午迅速趕路,領頭的人是宣平侯的手下,他早就計劃好了路線,趕在半下午的時候到了臨江的鎮上。

因這鎮子有碼頭,比起其他鎮子繁華很多,一行人下車去買了很多的東西,又把馬車寄存在鎮上,而後開始登船。

這是一條從北方開往南方的大船,可以承載數百人,人們背著包袱拿著船票排著隊。

江窈三人穿著下人的衣服,全身灰撲撲的,頭發挽成婦人髻,臉上不施粉黛,還用泥土抹了抹臉,弄得有些臟亂,看著就像一個被生活所累的普通婦人。

蕭誠一直站在江窈身邊,謹防旁邊的人擠到她。

江窈掃視四周,發現人群中魚龍混雜,有富貴的商人,有平頭百姓,還有些人一身戾氣,滿臉兇狠,看著就嚇人。

蕭誠小聲道:“有些是走南闖北的人,還有些是盜賊流寇,我們別與他們接觸。”

江窈三人都緊張地抓著自己的包袱,點點頭。

侯府的人一前一後地將她們圍在中間,很快陸陸續續地都上船了。

他們買的是中等的客艙,兩人一間,江窈和紫蘇香蓮則三人一間,整個船特別大,足足有半個江面寬,頂層設置了宴會的大廳和最高級的客艙,中層住人,下層則放貨物。

富貴的商人領著自己的美人上了頂層,貧苦人家則睡在貨倉,江窈幾人進了自己的客艙,侯府的人則分布在旁邊的房間。

蕭誠道:“夫人請好生歇息,盡量少出房門,若是外面有異動,也別輕易開門。”

江窈點點頭,神情嚴肅道:“放心吧,若是有危險,我就馬上鉆進床底下。”

蕭誠:“……”

他笑了笑,“這船很大,船上的吃食也多,還可以點菜,夫人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我讓人送來。”

江窈謝過他,又讓紫蘇兩人把今天買的大包小包的吃食分出來一大包讓蕭誠幫忙分給侯府的人。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船上花燈如晝,甲板上到處都是人,江窈打開窗戶探出頭,微腥的江風吹過,能看見江邊的萬家燈火。

船開始拔錨出碼頭,一股一股的浪潮拍打著江岸,甲板上的船客歡呼著,頂層上開始奏起了樂,舞女起舞蹁躚,是富商在設宴。

很快船上的下人就送來了飯菜,多是用魚做的菜,雖然手藝一般,但勝在新鮮。

吃飽喝足後江窈用熱水洗了洗便躺下歇息。

坐了一天的馬車,她全身酸痛。

房間裏有兩張小床,一張塌,夠三人睡。

接下來幾天一切都風平浪靜,白天他們就打開窗戶看江景,晚上就早點睡覺。

最初幾天有些暈船,好在過了幾天也適應了。

他們的船大,普通水匪不敢打主意,越往南邊走越能感覺更暖和。

中途也會停靠碼頭,上貨下貨,船客也可以下船買東西。

這日船又停靠在一個大碼頭,碼頭位於府城,很繁華,江窈在房間裏悶了幾天了,趁此機會也走到甲板上透透氣。

有船客拖家帶口地下船了,也有人排著隊上船,江窈看著看著,突然幾個人引起了她的註意。

那是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著年紀不大,尤其是領頭的那個男子,但他們均滿臉絡腮胡,叫人看不出真面目,身上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江窈直覺這不是什麽好人,趕緊低著頭偷偷溜回了船艙。

船停了半天又開始出發了。

江窈照例吃了晚飯早早躺上床,只是睡到半夜,突然樓頂上傳來巨響,她一下被驚醒坐了起來。

“發生了何事?”

她迅速下床穿上鞋子套上衣服。

紫蘇和香蓮也一邊點燈一邊道:“外面好像有動靜。”

這時突然外面響起了打鬥聲。

女人的尖叫聲和小孩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有水匪!水匪來了!”

“救命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門外火光搖曳,人影憧憧。

江窈心裏咯噔一下,紫蘇和香蓮一臉慌亂,“小姐,怎麽辦,我們快去找蕭誠他們吧!”

這時,樓頂的木板縫隙裏一滴一滴地滴落東西來了,江窈凝神一看,竟然是鮮血。

他們樓上的人被殺了。

“啊!”紫蘇連忙捂住嘴,瞪大眼睛。

樓頂上傳來劇烈的腳步聲,有人大喊,“挨個撞門!把女人和錢財都收出來!”

突然一聲巨響,蕭誠和侯府的人踹開了門,他們手握長刀,身上已經濺上了鮮血,顯然已經和水匪交手過了。

“夫人,快!跟我們走!”

江窈一咬牙,把包袱提著就跑了出去,侯府的人在前面開路,蕭誠護著她道:“這些人不光是水匪!是來尋仇的!走!去貨倉!”

江窈擡頭一看,頂層上面打鬥最激烈,甲班上也倒了好多人,有水性好的已經跳江跑了。

貨倉裏住的都是窮人,尋仇的人和水匪暫時還沒把重點放在貨倉。

去貨倉的必經之路上全是人,人人都往裏面跑,水匪手持長刀殺了過來,一時間刀光劍影,慘叫連天。

“夫人,你先進去!”

見前面的賊人實在太多,他們又被堵在走廊裏,怕傷到江窈,蕭誠隨手推開了旁邊客艙的門,把江窈推了進去。

江窈踉蹌地進了屋,剛想說話,門已經被蕭誠緊緊關上了。

江窈驚魂未定,她穿越五年來,哪兒遇見過這種事,腿軟地打擺子。

突然她眼前閃過一陣微弱的鋒芒,她瞬間全身僵硬,因為她看見黑暗處站著一個持劍的男人。

她瞪大眼,呼吸都要停止了,還未來得及叫出去,男人已經突然出現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軀微躬,小聲卻冷硬道:“別出聲!”

江窈下意識點了點頭。

她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她下午在甲板上看見的那個領頭的絡腮胡子。

男人道:“你好好待著別出聲,我不會傷害你。”

江窈又點了點頭,男人這才站直身子,走到椅子上坐下。

江窈聞到了很重的血腥味,不知道是這個男人受傷了還是他殺了人。

外面的打鬥聲越發激烈,江窈趴在門上透過門縫往外看,發現蕭誠他們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被沖散到了哪裏去。

突然她聽見了有踹門的聲音傳來,有人道:“搜!他中了刀!肯定跑不了!”

江窈瞬間急得要死,小聲對男人道:“他們一個一個房間搜了,我們快躲起來。”

男人聞言站起身,握緊手裏的劍,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道:“你去床下躲著,他們抓的是我。”

江窈看他胸口有個窟窿,感覺他傷得不輕。

而且主要是她躲床下也不安全,方才不是有山匪說到處搜,把女人和錢財都搜出來嗎?

她感覺這船上的賊人不止一波人。

她咬了咬唇,“不行,你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你先躲進去,我有辦法。”

她使勁推了推他,聽見賊人已經在踹隔壁的門了。

有躲在隔壁的人被哭著喊著拖了出去。

“快進去!”

她一把將窗戶打開,又把一只鞋脫下來丟在窗戶下,偽裝成翻窗戶跳下去把鞋遺落的樣子。

而後躲在窗戶下,手裏抱著一個大花瓶。

她全身發抖,回頭一見男人已經趴在床底下了,他手裏拿著劍,死死盯著門口,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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